《论语》故事研究:孔子如何探病作者:仲格伦语?王仲格
[摘要]《论语》中记载了孔子探病的言行,但是历史翻译却让人觉得很离谱,不敢相信此事是孔子能干出来的,名义上说“伯牛有疾,夫子前去慰问”,可是一开口就句句扎心,先儒们似乎没有发现此处解释是很有问题的。通常问病都是往轻里去说的,而孔子却是往重里去说的,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?古今文化有差别,可是人性却是没有变化的啊,所以不妨以正常人的心态重新解释孔子探病的言行。一定会有惊喜收获和豁然开朗的感觉。
[关键词]探病;人性;感叹号
影视频截图:孔子看望伯牛古人都尊重和承认孔子是圣人,可是圣人有时候也真够“怪异”的,比如探病这件事就非常不近人情,语言和行为处处显示非同寻常。史上记载孔子探病的事只有一件,记载在《论语·雍也篇》中第十章。不知今人读到此章会如何看待孔子的言语,恐怕是多不觉得有何经典之处,也无法共鸣,感动不起来。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?如何解读呢?后人的种种猜测又有几分可信呢?
本章原文是:“伯牛有疾,子问之。自牖执其手,曰:‘亡之,命矣夫!斯人也而有斯疾也!斯人也而有斯疾也!’”“伯牛有疾,子问之……”这里一点问题都没有;“自牖执其手……”第一个问题出现了,为什么要隔着窗户?“曰:‘亡之,命矣夫!……”第二个问题来了,究竟是探病慰问还是诊病?怎么不讲点好听的话?人还没死,似乎丧礼就已经要开始了。“斯人也而有斯疾也!斯人也而有斯疾也!”第三个问题来了,继续讲难听的话也就罢了,为什么还要讲两遍?岂不是让人脑袋都要炸裂了?故事太悲惨!简直要愤怒离席而去了!无论“懂不懂医学、是否是医生”,从来没有一个人探病时是这样对病人讲话的呀!
孔子探望伯牛图(源于百度图片搜索)揭秘一:究竟是探病慰问还是诊病?为何要讲那么丧气的话?
传统解释说,孔子先是握手,然后说“没办法了,要不行了,这是命啊!”这是孔子在“自言自语”吗?那还“拉人家手”做什么呢?切脉诊断吗?有人就此联想发挥了:原来孔子还是个医学高手!中医底子相当深厚!那孔子“握手”到底是不是要切脉探病呢?看原文:“自牖执其手曰”,是说“从窗外握住他的手,紧接着就开始讲话了”,中间没有丝毫的停顿,记载得“清清楚楚”毫无疑问,若是有诊脉,必然会特别记述,没记载就是绝对没有“诊脉”这回事。
那么孔子接下来所讲的话,又是对谁说的呢?假设伯牛是昏睡状态,那孔子是要跟“伯牛家属”讲话就不会握“伯牛”的手,若想要通过握手来体察病情就不会“马上讲话”,这是常情。如果人家事先已经告诉孔子“伯牛马上就快不行了”,伯牛又是昏睡状态,想来大家也就只能感叹命运了,孔子“握手”也只能是在“与他”告别了,可是孔子为什么还要讲“亡之”这两个字呢?既然是大家都知道的事,孔子为何还要强调这句废话呢?哪壶不开提哪壶,讲给谁听呢?这不是在向现场的所有人投放催泪弹吗?毕竟伯牛还没死呢,懂点事的都不会这么干吧?
因此可以肯定:孔子的话是讲给伯牛本人听的,也就可以肯定“伯牛是清醒的”,不是昏睡状态。照这样分析,那老百姓和心理学家、伦理学家可要开骂了,这个孔老头,普通人都不会去讲的话,他仗着自己是圣人和“人家的老师”就信口出言,真看不出来有什么口德修养!每句话就象刀子一样刺在病人心上啊!
所以,有良知的、合情理的翻译应该是这样的:“亡之?命矣夫?”白话翻译就是:“你想撇开我们做逃兵吗(直译:你想往哪里逃)?难道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吗(直译:你的使命到此就算完成了吗)?”传统翻译为何用的都是感叹号呢?为什么就不可能是反问号?曲解孔子两千多年!古人那样翻译《论语》,还怎么让它走入中小学生课堂、教材,走向世界?还要不要普世精神了?
部编人教版七年级语文上册中的《论语十二章》揭秘二:同样的话为什么还要讲两遍?考虑过伯牛的感受吗?
后面的话是“这样的人竟有这样的病!这样的人竟有这样的病!”孔子在发感叹吗?真的吗?怎么可能!还握着人家的手呢!孔子有可能这样讲话吗?答案是“没有可能”。孔子可是语言大师呢,不轻易讲重复的话,看似重复,其实是含着微妙差别的。而使用感叹号就是南辕北辙的错误!
贴近的翻译应该是这样的:“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有‘这样’的病呢?你这样的人‘会’有这样的病吗?”看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字组,念起来却可以差别较大,前一句重读在“那样”两个字上,意思是不相信伯牛会得这样的病,安慰他“上天不会让你得上什么绝症的”,不要被病吓倒了;后一句重读在“会”字上,是说伯牛有君子品格,心志应该是很坚定、很顽强的,纵然得了什么大病又算得了什么呢?鼓励他、相信他能挺过去。对应原文就是“斯人也而有‘斯’疾也?斯人也而有斯疾‘也’?”前一句的重读音落在“斯”字上,而后一句的重读音却是落在末尾的“也”字上,而且这个“也”字当读作二声“yé”而不再读作正常的三声“yě”了。相比之下,后一句的“否定义”及其语气更强烈。
如此,想想如果您就是病人伯牛,您听了老师的话,是不是觉得“老师很会激励人,讲话特别地铿锵有力?”顿时感觉身上有劲儿了,燃起活下去的希望?而不是“他这个作老师的”自顾悲伤感叹、视对话之人为“木头或聋子”?这才是有情有义的“真孔子”,而不是乌鸦嘴、口无遮拦的“莽夫”!人家孔子在整个探病过程中可是一个感叹句都没讲过啊!全是讲反问句啊!
揭秘三:为何在窗外探病?
《论语集注考证》中包含两种观点,一种认为:伯牛的病床在屋中北墙下,或者当时根本没有床而是火炕,有可能是在北边,孔子探病就会“面北”如礼君主般,故伯牛家人不肯失礼,孔子也知礼,于是就从屋后的小窗探视伯牛,但北窗不可称“牖”,所以便怀疑是后人将“墉”字误抄作“牖”了;另一种为朱熹说:他依从先儒研究认为伯牛得了癞病,依礼规定病人当居北墙边,君主来探视就要移到南边窗下执君臣之礼,伯牛以“君礼”待孔子而孔子不受,所以就在窗外与他告别。这两种说法都推高礼节,把礼教放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,反而抹黑了孔子。
伯牛像自古以来,应该从未发现流通版《论语》有错字,所以“牖”字为“墉”字之误的可能性很低。此处不予赞同。二是伯牛之病,说是癞病也是可信度较低,不肯进屋却又敢握手本身就前后矛盾。三是孔子非常遵礼,视如生命,也是千真万确之论,但前提是以“真”为标准,并不适用于此处,讲“真”来说,孔子与伯牛不存在君臣关系,孔子与伯牛及其家人间没必要较真于此事,孔子绝不是那种死执礼节的人,必依其道理为前提。本来不是“君臣关系”为何要僭越呢,这正是孔子师徒所痛恨的呀!因为“越礼治丧”的事,孔子不是狠狠地骂过子路了吗?
窗外探病是因为伯牛之病传染?那还握手干嘛?所有预防工作不是要前功尽弃?伯牛在屋子里拉尿气味很恶?这些理由恐怕通通都不是。研究者们几乎把“所有可能的理由”都过滤了一遍,唯独没有考虑过人性常情。为什么不能接地气地想问题呢?现实中我们探病又是怎么做的呢?想想如果孔子带领一众弟子,正经八百地举行个告别仪式,大家环绕在伯牛身边,兴师动众地,那是不是催伯牛早点死呢?他肯定会崩溃地想“看来我要完了,人家都正式来给我送行了,我的病肯定是无力回天了,没希望了!”那最糟糕的后果就是伯牛当天晚上都很难“熬过去”,很快就撒手人寰了。孔子是去鼓励安慰人家与死神抗争呢,还是去催命呢?他究竟想干嘛?朱熹说孔子要和伯牛永诀完全是错解!那绝不符合孔子作为圣人的个性之德!误解了整本《论语》的根本精神!
猜测孔子去探病时,大概只是带了一两个随从,非常轻描淡写地在窗外望了望,一点都不严肃,不想给伯牛制造压力,就这么匆匆来、匆匆去,举重若轻,仿佛伯牛的病也没什么大不了一样,他就象顺便路过来看看一样,草草地从窗口握个手“鼓励安慰一下”就走了,连屋子都没进,生怕伯牛起疑多想。问题的关键是,不在于能鼓励伯牛“延长多久生命”,更在于让他的“心好受些”,让伯牛感受到老师满满的爱心。这是最本质的,若一开始“定调”就不能令伯牛宽心,那延长生命就更没指望了。也许伯牛对自己究竟得了什么病并不十分清楚,很可能大家都知道,唯独瞒着他本人,孔子去就是给他打气的,所以事实可能跟大家传统翻译的、理解的恰恰相反,孔子没有说过那样的话,是想当然受了什么错误的思路的误导而胡乱翻译的!
最后,必须还要再讨论一个重大问题:所有的症结,都在于一个“命”字带偏了所有人的伦常思维,导致译者们集体偏向麻木不仁的错误判断,抱定一个思想确信无疑。“命”是注定的吗?孔子是宿命论者吗?当然不是!虽然孔子再三提到天命:一会儿说“桓魋其如予何!”一会儿又说“匡人其如予何!”一会儿又说“公伯寮其如命何?”但不要就此便说孔子就是“宿命论者”!果真如此,孔子还孜孜好学做什么呢?人还要智力干什么?还要思辨、逻辑干什么?勤勉上进、滋养品德又能改变几分命运?不要忘了孔子还说过“不占而已矣”!
每当遇到困境时,孔子作为领头人和教育者,以“天命”鼓励学生勇敢抗争不是很正常吗?有什么错?为何非要扣上宿命论的帽子呢?如果一切归于“命定”,那儒家和孝道的独立价值也就不存在了!孔子、老子、苏格拉底乃至马克思全都黯然失色了,若果如此,文化承传也就成了空话、假话、违心之论,名义上的“假弘扬”文化者即是“真泯灭”文化者,千万要不得啊。儒家思想和宗教有半毛钱关系吗?没有啊!
后缀
“伯牛有疾”一章从一开始就被人误解了,一直没有走出那个怪圈。本来是很积极向上、很经典的儒家精神,却被毁得一钱不值。没人愿意读这一章,满篇悲凉扑面而来,令人直想躲避,完全感受不到“有仁有爱”,只有凄凄惨惨不好的联想。鲁迅说,不在沉默中暴发,就在沉默中死亡。文化被误解,它多想呐喊呢?中华文化“传承与复兴”有时候也是很简单的事,拿“本章”来说,就是把原本的古文找出来,把孔子的讲话措辞都恢复成问句,一切疑问即随之消失无踪了。等您把标点换完了,您也就明白了孔子“从窗口探病”的苦心来了。基此特叹儒道文化的“神旨”被歪曲而湮灭。吾辈皆是炎黄子孙,祖宗遗落的优秀文化,有待我等去重新挖掘、正本清源、传承发扬!